朱大可:大羿与嫦娥的失踪之谜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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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 79级中文系 朱大可
嫦娥的逃亡与变形
奇怪的是,嫦娥在当了一阵子帝俊的妻子之后,却又成了神射手大羿的老婆,这其间的蹊跷,实在耐人寻味。帝俊曾赠送宝弓给大羿,派他整顿下界诸国。也许因为大羿劳苦功高的缘故,帝俊一高了兴,就把第四个妃子送给了大羿,这样的事情也是有可能发生的。美丽的嫦娥,最终成了英雄大羿的“内人”。 大羿和嫦娥的婚后生活,在外人看来十分美满,骨子里却可能是危机四伏。本来这场姻缘就是奉命而为,双方并没有多少恩爱的成分,而为了天下太平和民众的幸福,大羿不又得不到处征战,根本顾不上跟娇妻团聚,令双方的情感隔阂更加严重。《山海经》里记载他镇压凿齿族,杀死怪物封豨,甚至还射杀了帝俊的九个太阳儿子,以免他们制造的酷热危及人类的生命。但大羿为民除害的这些壮举虽然广受赞誉,不仅得罪了帝俊,也无法博得妻子的欢心。嫦娥长期独守空房,面对无限难捱的寂寞,逐渐生出了弃家逃亡的念头。 据记载,大羿为了能够重返天庭,曾经向西王母索取了永生的仙药藏在家里。嫦娥偷取这种丹药,决定独自奔赴月球,因为只有那里是她的神勇丈夫所去不了的。《搜神记》透露说,嫦娥在服食之前还曾向一个有名的巫师“有黄”咨询,得了一个“归妹”的卦,有黄解释这意味着“吉祥”,以后还会在月球上有大的发展,嫦娥这才安心吞下药丸,身体轻盈,飞身一跃,上了月球,成为那里的第一代移民。但她的身体却在飞升中发生了意外的变形,成了一只丑陋的蟾蜍。
当时的月球居民除了嫦娥,还有另一个怪人,那就是著名的园丁吴刚。此人在上古时期并未引起世人的注意,直到中古的唐朝才出现在作家的笔记里。吴刚的身世相当神秘,在神话档案里的资料过于简约,很难考辨他的全部来历。唐代作家段成式在《酉阳杂俎》中曾简略地介绍说,他是西河人,因为学仙犯了错误,被师傅贬在月亮上伐树。那树也真是古怪,砍了又长,随砍随长,所以吴刚很像是中国的西绪福斯,不停地劳动,又不停地回到原点。至于他到底犯了什么大错,要遭受如此久远的苦难,却是我们无法索解的疑团。 吴刚侍奉的神树月桂,其实是一株奇特的宇宙树,据说高达五百丈,其间隐含着无限的生命能量。这种树在马王堆帛画、汉魏画像砖上都有刻画,甚至成都三星堆还出土过它的缩微模型,树上停栖着若干小鸟,可能就是西王母派来的青鸟。另一本道家典籍《云笈七签》向我们宣称,月亮上的桂树其实有七棵之多,它们又叫“药王”,只要服食它的叶子,人就能变得通体透明,像水晶玻璃一样。这种神奇的水晶化过程,其实就是成仙的标志,可见其药效真是不同凡响。吴刚的使命是每天从根部把整棵大树砍倒,采集它的叶子,向嫦娥的制药作坊提供原料。
还原大羿的真实面目
也许因为作孽太多,大羿的晚景变得十分黯淡,估计连生计都难以维持,否则又何必靠开办“射箭训练班”糊口。但即便是这种营生,后来也到了难以为继的程度。圣人孟子回忆道,大羿学生中有个名叫逢蒙的,因为嫉妒老师的不可超越的箭术,竟然用桃木大棒把他活活打死。英雄兼流氓的大羿的一生,就此拉上了悲剧性的帷幕。大羿死了之后,一个叫做宗布的大祭司负责主持他的祭奠。据推测,这可能是一种很高规格的礼遇。尽管大羿功罪参半,世人仍然对他保持了崇高的敬意。 但大羿的真相果真如此?此人难道就是英雄加流氓的混合物?神话典籍里的另一些蛛丝马迹,把我们引向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结论。而要说清楚这点,必须先对那只所谓“玉兔”的真实身份予以揭露。
形貌丑陋、性情孱弱的“蟾蜍”,并不是“玉兔”的本相。只要为它添加一个凶恶的吻部和一条粗大的尾巴,我们就不难看出,它其实是鳄鱼的一种视觉变形而已,换句话说,它是两栖爬行动物猪婆龙的省略和变形。猪婆龙,其古代名称叫做“(鱼单)鼋”,与蟾蜍的上古发音几乎完全一致。正是这种造型和语音上的一致,导致了从鳄鱼到玉兔的巨大讹变。而更令人惊异的是,这条凶狠的大鳄,竟然就是嫦娥夫君大羿的真实面目。 已经有许多学者确认,鳄鱼就是龙的原型和世俗起源,而对大羿的崇拜,就是华夏先民对鳄龙的一次变相的历史追思。但耐人寻味的是,这头被称作“羿”的猪婆龙,与古代埃及神话中的涅伊特(Neit)几乎一模一样:首先,“涅伊特”一词的发音酷似“羿”的上古读音;第二,涅伊特是狩猎与战争之神,而羿也是猎人与射手;第三,涅伊特的象征物是一副盾牌,上面有交叉成十字的两枝羽箭,羿的篆文写法就是两枝并列的羽箭(令人惊讶的是,涅伊特的盾牌和其上交叉成十字的羽箭,也就是“十”和“日”两个符号的叠加,居然在中国被误解为“十日”,从而演化出“羿射十日”的著名神话);第四,涅伊特总是以鳄首人身之形现身,而羿则喜欢以鳄鱼的讹形――蟾蜍现身;最后,涅伊特拥有特殊的魔法力量,与安魂仪式密切相关,其形象通常被画在古埃及的石棺上,以治病驱邪和保佑永生,而羿的形象也大量出现在汉代以来的墓砖石棺上,手持“不死之药”,用以帮人祛病延年和实现长生梦想。 羿和涅伊特的惊人的同一性表明,要么中国的鳄龙崇拜起源于埃及,要么双方都起源与同一个更为古老的文明,而后才在中华文明的发育中逐渐本土化,与“尧神话”融为一体。尽管弄清全部真相还有待更深入的探究,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,大羿的罪名必须洗清,他所蒙受的历史冤屈应当平反。因为我们的研究发现,大羿根本就不在作恶的现场。
大羿与后羿:真假箭神之谜 既然大羿就是鳄神的变形,后来又以蟾蜍的形态现身,那么随之而来的棘手问题便是,那个居住在月球上的蟾蜍,究竟是嫦娥女士,还是大羿先生本人?这个问题似乎是难以索解的,因为大多数文献都坚持认为,在月亮上捣药的是嫦娥本人,只有汉代画像砖揭露了事情的真相:从河南南阳出土的一幅砖画上可以清晰地看到,嫦娥正在翩然飞向月球,她的上半身尚未变成蟾蜍,梳着高高的发髻,脑后的辫发也清晰可见,而下半身已经开始变形,露出鳄鱼的后肢和尾巴。而在月球上,一只蟾蜍正张开四肢等待着她的到来。根据逻辑和常识,这只蟾蜍不可能是别人,只能是大羿先生本人。历史的内幕就这样在汉画上昭然若揭。
就像梁山伯和祝英台携手化蝶那样,大羿和嫦娥双双化作了蟾蜍,虽然模样有点丑陋,毕竟都成为同类,而且联袂获得了永生,这是值得大家庆贺的喜事。但他们的事业是艰难的:一方面要为自身的形象还原而苦寻出路,一方面要为人类长生药的研制而不懈奋斗。在月亮的阴影里,他们面朝地球家园,目光温存,坚定地举起了沉重的石杵。(原载《南方都市报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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